“1961年春天股票配资8倍平台,北京八宝山——碑文怎么还空着?”周恩来站在程砚秋墓前说完这句话,转身望向陪同人员,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。
那一块没有字的汉白玉在北方的冷风里显得刺眼,像谁都不愿提的尴尬。距离程砚秋离世已整整三年,追悼会上的挽联、报纸上的悼文早被翻旧,可墓碑仍是一片空白。有人说是写手难觅,有人说派系难调,更有人私下嘀咕:是师承之争卡了壳。
程砚秋一辈子没少跟“选择”较劲。最早的选择发生在童年——家道中落,六岁的他被送进科班。本是学武生,却因为嗓音、身段和相貌被师傅硬生生拽到旦角行当。若换了性子软的人也许认命,他却扬言“唱着也要唱出自个的味儿”。为了不给嗓子留下硬伤,他曾悄悄在水里加盐,每天倒嗓练气,那股倔强自此钉在骨头里。
十三岁那年,罗瘿公出现在戏园子包厢里。老先生盘着手串说:“这孩子稚气里透着锐气。”一句话,成了程砚秋人生第二次重要抉择。赎身、治嗓、拜名师——三件事几乎同时展开。三年里,罗瘿公请来了梅兰芳指点唱腔,又找书画名家教文化。程砚秋记笔记的速度比学唱的速度还快,后来他常说:“若只管嗓子不管脑子,唱腔也会发霉。”
抗战爆发后,北平的舞台灯光黯淡。日军勒令名角义演,他以一纸“肺疾诊断书”拒绝登台,随后躲到颐和园外的村子里,穿粗布、种黄豆。那几年,同行有人讥笑他“戏迷的胆子却没戏唱”,可他回一句:“唱戏不能唱给强盗听。”或许正因这股硬脾气,解放后他与新政权接轨得异常自然。
1956年,中苏列车上,他与周恩来并肩坐在窗边。列车轰鸣声里,周总理问他:“想过入党的事没有?”程砚秋半开玩笑:“戏台上我是不二号,可政治上我算‘票友’,介绍人难找啊。”这句玩笑换来一句郑重回答:“我来做你的介绍人。”同车的工作人员回忆,那一瞬间,这位旦角巨匠眼圈红了。
几个月后,贺龙在北京站把程砚秋迎下车,递上一支香烟:“老程,我当第二个介绍人,行不行?”作风豪爽的贺老总说完就扭头吩咐秘书拿申请表。程砚秋笑称“这下跑不掉了”,其实心里笃定:舞台之外,他终于找到了精神坐标。
入党后一年的紧张安排让他几乎没喘息时间:全国政协会议、京剧改良研讨、去河北农村体验生活……程砚秋照单全收。他对朋友说:“以前唱戏是活计,现在唱戏是责任。”遗憾的是,长年用嗓、劳累奔波,再加之旧疾复发,1958年3月9日凌晨,他在北京医院溘然离世,年仅54岁。
追悼会上,郭沫若主祭,梅兰芳拄杖致哀,四大名旦凑齐了三个。贺龙说:“老程是革命队伍里的新兵,也是艺术战线的老将。”话虽不长,却把程砚秋一生归纳得透彻。按惯例,碑文应很快落定,但事情并没如此顺畅。
核心矛盾藏在一句“受谁益最大”上。梅兰芳是世公认的大师,程砚秋确曾受其点拨;罗瘿公是救命恩人;王瑶卿又在技艺上有推波之功。梨园里讲究师承排辈,谁先谁后,写头一位即意味肯定其宗派身份。支持梅派的、拥护罗派的、推崇王派的,三方都不肯让步。撰稿人换了几拨,手里的稿子改了又改,结果谁也不敢敲定,于是墓碑干脆空在那里。
风波一直拖到1961年。那天在八宝山,周恩来看完墓碑后没再多言,直接问程砚秋夫人:“程先生自认最服谁?”夫人回答:“王瑶卿先生。”周恩来点点头:“那就写‘受王瑶卿益’。”一句话,三年僵局就此破解。随行的康生立刻表示愿执笔,田汉补充资料,几天后,碑文刻字落成。
碑上最终只有寥寥数十字,第一句用的是“受王瑶卿益”。有人疑惑为何不提罗瘿公。周恩来给出的理由朴素——罗瘿公救的是命,王瑶卿成的是艺;碑文先写艺术渊源,再写生平功绩,逻辑更明白。
事实证明,总理这份简洁安排让后来者无可挑剔。若硬塞进太多关系,不但冗长,还易使焦点模糊。梨园子弟读到这块碑,总能一眼抓住“王门正传”的要害,既尊重历史,又避免无谓争论。不得不说,这就是政治家的高明。
程砚秋的家人对外很少谈及此事,只在私下感慨:“老程走得不算晚,碑文倒是等得久。”可正因为那三年空白,人们才看见了周恩来对传统艺术的细心,也看见了体制内部对文化血脉的重视与谨慎。碑文刻成后,每逢程砚秋忌日,周恩来都会召集戏曲界老友到中南海聚一下,拉二胡的、打锣的、唱程派的小生,一人一个座位。席间总理常说:“老程不在了,可程派的戏不能停。”
至此,京剧史上一段本可被误读的小插曲,因一句“受谁益最大”画上句号。程砚秋三年空碑终有了归宿,周恩来对艺术与历史的注重也被悄然镌刻。
今天走进八宝山,那块碑依旧不高不大,字迹却锋棱清晰。懂京剧的人会停下来多看两眼,不懂戏的人也会被那行“受王瑶卿益”勾起好奇。或许正是这种简练,才最接近程砚秋舞台上“静中见奇”的美学——一句到位,多说反倒成累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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